第 37 章_和离之后(h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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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7 章

  月色薄凉,披在我身上,谢濯的手臂将我抱得很紧,我能感受到他的挣扎与颤抖。

  我不知他清醒之后会如何看待这个拥抱,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去与他解释,提出和离的我,为什么没有抗拒这个拥抱--甚至,我不知道怎么给自己解释。

  但我决定,此刻即此刻,若无心抗拒,便去沉浸。

  在我以为,这个拥抱会持续很久,直至谢濯冷静下来的时候……

  忽然之间!

  谢濯手臂猛地收紧,我一愣,只觉谢濯将我“连根拔起”!

  我双脚离地,还在愣神之间,谢濯直接将我囫囵个的甩到他身后。

  我摔坐在地,脑子是懵的,只呆呆的仰头,看着身前的谢濯,他背对着我,以戒备姿态挡在我身前,浑身冒着丝带一般的黑气。

  “你……”我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,便见一记光芒猛地击中谢濯面前的结界!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方才我怎么都未曾打破的结界瞬间四分五裂。

  术法激荡的余波横扫过来,令我不由侧头避过余威。一块破碎的厚重铁片跟随着余波,径直从我耳边擦过,若非我侧头,怕是耳朵都要被削了。

  我心有余悸,往前看去。

  熟悉的身影从洞外月光之中走来,我微微眯眼,有些不敢置信:“吴澄!?”

  是这个铁憨憨?他……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本事?方才那块铁片……

  我转头看了一眼,发现那竟是吴澄自己的仙器,他把这玩意儿都拿来砸这结界了?我有些奇怪,直觉这个憨憨,不像是会如此行事的人。

  “九夏!”吴澄看起来却很正常。他怒气冲冲的站在洞口外,与谢濯对峙着,“我们寻了你这么多天,没想到,你真的在这雪竹林里,与邪祟勾结!”

  我看看谢濯,他浑身黑气逸散,与邪祟模样无二,我不知如何辩解,只得拍拍屁股站起来,要从谢濯身后走出去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 我边走边说,到谢濯身边,他散着黑气的手却拦住了我。

  “别过去。”

  我转头看向谢濯,此时我能看见他的侧颜,那双漆黑的眼睛说不出的诡异恐怖。

  论外貌,谢濯是无可辩解的邪祟。但他……并没有失去理智。至少……

  我相信他没有。

  “你还与那邪祟站在一起!?还不快过来!”吴澄也在那边焦急的唤我,“我带你去见西王母,西王母定能帮你驱除你身上的邪祟之气!将你引回正道!”

  我这些天来,确实一直想方设法的要离开谢濯,但是……

  我打量吴澄,面前的他还是他,与平时别无二致,但总有一丝奇怪的感受在我心里萦绕。

  我下意识的信任了谢濯,哪怕他如今是这般模样。

  我往谢濯身后靠了一步。

  这一步让谢濯似乎微微侧了侧头,他看了我一眼,我触到他黑色的眼睛,没有多言,只对着前面的吴澄道:“我没入邪祟之道,他……也还不是邪祟,我来解决他的事,你先回去。”

  吴澄没有动,看着我的眼神慢慢变得阴沉:“你不想要最后的机会吗?九夏?”

  我皱眉,没答话。

  “九夏将军,没想到啊……”阴冷的声音从吴澄身后传来。

  我心头一凛,那股森冷的感觉从胃里翻涌而起。

  只见月色之下,荆南首从吴澄身后缓步而出,他微微歪着头,轻声言语:“你果真与邪祟勾结。”他说话时微微露出的森白牙齿,仿佛又让我回到了那日他在我身边张开嘴巴的样子。

  但今日却又与那日不同,荆南首看似在与我说话,但他的眼睛,却盯着谢濯,诡异得发亮。

  这个食人的草木上仙与谢濯……

  我戒备起来,而面前的谢濯,在荆南首出现之后,周身的黑气越发的躁动。

  而此时,夜空不远处,有越来越多的小亮点从远方而来。

  我知道,那是昆仑的其他仙者御剑而来的光芒,在谢濯用盘古斧劈开时空的那天晚上,昆仑也是这样的热闹。

  我瞥了谢濯一眼:“克制住。”我小声说,“你再这样,等其他仙人过来,更说不清了。

  但谢濯此时却仿佛听不进我的话,他唇角颤动,遏制不住一般,从喉咙里呢喃着什么言语。

  我听不清,于是凑近了他,然后我听清了,他在说:“他伤的你。”

  我愣住,随即瞥了眼自己的手,好歹是个仙人,我此前被荆南首弄出的伤在早便好得差不多了,我以为……这本不是什么值得记下的事……

  我还在愣神,身侧的谢濯转眼便消失了,只留下一阵黑色的风从我耳侧飘过。

  等我再看到他的身影,已经是数丈开外的山石上,伴随着轰然巨响,谢濯已经只手擒住荆南首的脖子,将他狠狠的摁在了山石上!

  荆南首的后背将山石都撞凹了进去,碎石哗啦散了一地。

  我错愕……

  这荆南首好歹是个上仙啊!谢濯他不是在重伤之中吗?他怎么……?

  他哪来的功法?他之前难道在演我吗?

  不过,也不可能吧,演我对他有什么好处?早把我带回五百年后,他的愿望不就直接达成了?

  此时的谢濯当然看不到我的错愕,也听不到我的疑问,他捏着荆南首脖子的手慢慢收紧,他微微咬着牙,开口说话时,黑色的邪祟之气从他的嘴角溢出,宛如烟雾。

  “你敢动她,我便再杀你一次。”

  杀气弥漫。

  今日的谢濯与往日也不相同,似乎是受邪祟之气的影响,他的情绪更加外露,他说的话,也没有刻意掩藏信息。

  荆南首听不懂谢濯的话,所以他在狼狈的发笑:“阁下,谈何‘再’杀我一次?”

  而我听懂了。

  在我与谢濯生活过的那个时空里,食人上仙荆南首,是谢濯杀的。

  他从未告诉我过我,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,直到今日,他被邪祟之气,影响了。

  我遥遥的看着他,抿着唇角,迟来的答案,其实已经不重要了……

  我正想着,面前另一道阴影笼罩了我。

  “九夏。”吴澄站在我的面前,“你不见西王母,那我便送你见阎王吧。”

  但闻此言,我仰头看向吴澄,却发现他嘴角带着微笑,仿佛要杀我,是一件令他很快乐的事。

  我呆住,甚至都还没有侧身去躲,一块碎石径直从远处飞来,狠狠打在吴澄的脑袋上,吴澄整个人往旁边一偏,直接摔到在地,昏迷过去,只有额上的鲜血直流。

  我愣愣的看了眼吴澄又看了眼远处的谢濯,他还掐着荆南首的脖子,但那双漆黑的眼睛也透过夜色看向我。

  此时此刻,我仿佛看到了他的原形,真实的雪狼,野兽一样的直觉与行动力。

  可是……

  我看向晕过去的吴澄。

  离得近了,我竟然丝毫未察觉出吴澄身上的异样,他不是假的,没有邪祟之气,也不像被操控的模样,他就是吴澄,与我同营多年的昆仑守备军,我的好友,但他方才却说……要送我去见阎王?

  哪怕我真是邪祟,正常的他要杀我,也不该如此快乐吧?

  他……身上发生了什么?

  天空中,御剑而来的仙人越来越多。

  我心知,以谢濯现在的模样,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明白的,不能让他待在这里。

  我看了吴澄一眼,见昏过去的他呼吸尚稳,我奔向谢濯:“赶紧走!”我对谢濯喊,“快!”

  谢濯却转过头去,看着面前的荆南首,他的手越收越紧,似要将荆南首的脖子就在此处捏碎。

  但荆南首周身却亮起了护体仙法,与谢濯死命对抗着。

  此时两人的功法都远在我之上,对峙的威力中,我举步维艰。

  狂风中,谢濯浑身黑气,荆南首仙法灼目,二人对峙仿佛真的是邪祟作恶,上仙逢难。

  而只有我知道,“邪祟”身上背负着战胜邪祟的累累伤痕,“上仙”嘴角已嚼烂过他人血骨。

  “呵……”荆南首发出一阵怪笑,“你与大人想要的模样,差不了多少了。”

  荆南首的话我听不懂,但谢濯周身的黑气更厉,荆南首周身护法光芒宛如琉璃,开始破碎。

  此时,空中却已有数道仙术光芒凌厉而下。

  “何方邪祟竟敢来我昆仑作恶!”

  “放开藤萝上仙!”

  伴随着众仙厉喝,越来越多的仙术刺向谢濯,谢濯身后的黑气挡住数道攻击,但却仍有疏漏。眼瞅一记光芒穿过谢濯的肩膀,他身体一颤,我双目一瞠。

  不管此前与谢濯闹成如何,我现在只觉自己也被打中一样疼。

  我一咬牙,看向空中,运足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所有魂力,向空中结印,造出结界,挡住数百仙人。

  “是昆仑守备军的印法!”

  “昆仑有叛徒!”

  空中有仙人似乎注意到了我,有术法向我攻来,我已没有力气再结一个结界,只得在攻击下抱头鼠窜。

  在我数百年的仙生中,还是第一次这么被昆仑众仙追着打。

  再打,我也要带谢濯走。

  这样的谢濯要是被众仙抓住,会被当场诛杀,这是昆仑的规矩。

  我无法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阻止数百人,我也无法让这数百人,在短短几句话之间相信我。而且,即便换做当年的我,恐怕也不敢相信,一个完全被邪祟之气掌控的妖,还能拥有自己的意识。

  “谢濯!”我继续向谢濯奔赴而去,在喧闹中大喊他的名字。

  我的结界在空中罩住他,结界光芒下,谢濯转头看向我。

  “快与我走!”

  那双黑色的眼瞳,在各种术法光芒的照耀下,映入了我的身影。

  我已奔到他的面前,直接一个满怀扑向他,谢濯双目瞠大。任由我将他从荆南首身上推开。

  失去谢濯的控制,荆南首也没反抗,他已然力竭,跪倒在地,捂着喉咙大口大口的喘气,只是那双阴冷的眼睛一直近乎疯狂的盯着谢濯。

  我此时才意识到,荆南首那时,是碰到我的血之后,才露出了更加癫狂的眼神。

  而我的血有什么特别?自然是血誓比较特别。

  这个荆南首,从一开始的目标,就是谢濯!

  没时间再停留。

  谢濯身上的邪祟之气开始减少后,他身体便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。

  我空中的结界见状也支撑不了多久,我只能扛着谢濯往雪竹林里面跑去,妄图借助茂密的竹林,把追来的仙人甩掉。

  “别跑。”谢濯抓住我,他一口咬破自己的手指,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图案。

  “这是什……”我话音未落,只见图案散发出一阵光芒。

  光芒包裹我与谢濯,下一瞬间,我便觉周遭环境瞬间转换,漫天仙术光芒消失,四周的雪竹林也消失不见。只剩下漆黑的夜,与远处一望无际的雪原。

  “传送阵?”我问谢濯,“这是哪儿?”

  没人回应。

  谢濯直接从我的肩头滑落,整个人摔在雪地上,昏死过去。

  他身上的邪祟之气已全不见了,裸露的皮肤上,只见得那些狰狞的伤口,正在淌出血来,让他整个人像块染料,在倒地的那一刻,就染红了周遭的白雪。

  我俯下身,探着谢濯的鼻息,虽然虚弱且缓慢,但他还活着。

  活着,就还好。

  我仰头,看着面前茫茫雪原,随即又陷入了沉默,在昆仑,无论在何处至少能看见不周山,能看见盘古斧镇住的昆仑结界,而这里……

  什么都看不见。

  “不愧是你啊谢濯。”我道,“直接把我带到昆仑之外了。”

  昆仑之外,邪祟横行,五百年里,昆仑教小孩的书里,一直都是这么写的。

  我一时之间,竟不知道,是在昆仑挨打安全一些,还是带着一个血肉团在这茫茫雪原里,安全一些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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