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部 春来魂散 第四章_大湾河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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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部 春来魂散 第四章

  那天,我跟奶奶从菜市场买菜回来,我的肚子饿得呱呱叫,都有些头晕眼花。走在前面,我跟奶奶说:“我先回家你慢慢来!”

  我想早点赶回家找吃的。回到家,我打开冰箱,我发现里面没有面包,没有牛奶,没有饼干,没有水果……只有半碗冷饭,我饿得实在不行,用手捡起饭团直直往嘴里塞进去。饭团冰凉,混着口水吃进去,还觉得舒服。

  砰……厨房传来玻璃坠落地面碎裂满地的声音。我后背碰到水杯,水杯猛地滚落。玻璃混杂着不知谁没有喝完的半杯水落满厨房,不起眼的缝隙里都有。

  我妈妈在卧室里睡觉,她听见声音,鞋没穿跑出来。那时,我警觉性觉着有事情要发生。是的,事情在那瞬间发生。我永远都不会忘记!

  我妈妈提着我的衣领,左右就是两耳光,我没来得及反应,我的脸颊已是火辣辣地疼。瞬间,我被摁倒在地上,我的母亲骑在我身上,她的拳头雨点般落在我身上。我看着面目狰狞的她,就像看见了魔鬼。她极度愤怒,歇斯底里般的怒吼。我从未遇见过眼前这个女人,她陌生,丑陋,陌生又丑陋。

  你知道吗?我妈把我打出血了,我的头部受到撞击,我依然可以想起那时,我滚烫的鲜红的血液从头发里缓缓流出。她骑在我身上跟我大喊大叫:“都是你,都是因为你这个家庭才会变成这样!”现在,我心有余悸。奶奶在世时,我们那个家庭虽然冷清,却可以勉勉强强维系下去。后来,我奶奶去世。

  窗外是静谧的夜空,星辰灿若桃花。略微泛白的光带横跨在蜿蜒着的银河两端。砂砾般洒落在夜空的星星,宛如布满夜空的萤火虫。心想真是美极了。可我触碰到我奶奶的身体,有点儿不对劲,我发现,她的身体冰冷。

 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奶奶的面额上,我感受不到熟悉的呼吸声。她老了累了走了。夜空静谧深沉,深夜的屋外,有花间行进的风掠过。空旷的草地有远远传来的杂音。天地间,有生命的在呼吸,没有生命的,也在呼吸,这是神秘的岁月。岁月让新的生命成长,让旧的生命消亡。我的奶奶死了。

  人们都说,善有善报恶有恶报。就算不报,不是不报,而是时候未到。可是,我想问为什么好人的生命短暂,王八却可以活到千年?这个世界公平吗?公平存在过吗?这样的问题,有谁可以回答?我不知道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

  杜鹃自己不搭建鸟巢,每当要哺育小杜鹃,它们就把蛋下到别的鸟巢。这足够卑鄙的了。然而,更为卑鄙的还在后面。小杜鹃出生后把它的义兄弟挤出鸟巢,独享干爹干妈。这是动物世界,动物世界是这样,人类社会呢?人类社会究竟又有多好?我奶奶死后,我跟我妈妈再没有联系,我讨厌那个女人。

  我妈在虐待我的过程里寻找精神的慰藉,我不管她的出发点是善意的还是恶意。她的所作所为已告诉我,她真的变了。她易怒、残忍、暴唳、不值得信任,没有寻常母亲应有的模样。我的早熟是人在险恶的环境会爆发出顽强的生命力缘故。我妈妈她寻找的是罪人的替代符号,她无法憎恨那个逃之夭夭的司机。那个司机在漫长的时间演变里变成不具有实际意义的抽象概念。司机憎恨不了,对意外身亡的父亲更是无法归罪,悲剧自然而然落到我的头上。

  夜深人静,我像受伤的野兽在黑暗的角落里舔着伤口,偶尔默默流泪。伤口愈合,结痂,彻底痊愈,新的伤口,新的结痂……反反复复。无数次夜晚可以感受到泪珠挂在眼睫毛上,从温暖到冰冷,我无法理解人生。

  微微隆起的乳房,日渐凸显的弧线,我如清晨美丽的花朵般绽放。不知不觉间,我变得美丽妖娆。你知道吗,许多男孩时常看我,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欢愉。好些男孩送玫瑰,请吃饭,看电影,他们喜欢我的美貌。

  那晚,那晚的夜空出奇地平静,窗外群星灿若桃花,偶有凉风吹拂香樟树,香樟树发出隐隐的幽香。夜晚的凉意像黑暗里涌动的清澈的溪水。我悠悠醒来,我发觉到下半身有什么东西,我的内裤仿佛被不知名的温凉的液体浸湿透了。黑暗中,我伸手摸索……随后抬起手来,淡淡的月光下,我发现是血。

  月经意味着我成为女人。我没管这么多,我妈改嫁后,没人管我,我染发,抽烟,酗酒,打架……我们学校有男生曾盯着我的胸看了许久,我叫人把那男生打得鼻青脸肿。事后,政教处老师盘问我原因。我淡淡地回答,我看他不爽。看他不爽,这不像是答案,却没有人否认这种不像是答案的答案。

  我是政教处的常客,政教处主任对我没有办法。有次,我看着他摇摇头,背着手索性走开。我忍不住笑了。我厌倦那种日子,想出走,想逃离。从想法诞生起,我在积蓄力量计划出走。出走最重要的是钱,心想得多搞点钱。于是,四处收集钱。从男生那里借钱,平日积攒,偶尔别人给小费。半年后,这笔钱不多,足够我远走天涯。想到哪儿去,我不在乎,我只想逃离,逃离那个地方。

  那时,我告诉李闯闯,他是喜欢我的男生。“我要走了。”

  “你要走了?”

  “我可能很长时间都不回来了。”我的语气冷淡,冷淡的语气透露出毋庸置疑的的坚定,仿佛陈述事实般简单轻巧。“你走了,你妈呢?”

  “我妈,我妈早就不管我了。”我走时脚步迅速而稳健没有犹豫。

  惨白的灯光下,飞蛾围绕着路灯盘旋,勇敢的飞蛾正向着路灯不断撞击,细微的撞击声时断时续。围墙外,学校边,路灯的旁边,李闯闯注视着我,我的背影有些孤独,有些寂寞,还有些决绝。我离开,没有留恋地离开,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远走高飞。这个女人叙述到这个,我有必要讲述些许事情。

  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……停机?她妈嘴里虽然在说:“这该死的姑娘,怎么电话都搞停机了。”傍晚打完麻将,她精神爽朗,此刻像丢失了魂魄。神情落寞、颓废,有明显的悲伤。她的脸颊像被铅笔打了层铅笔灰,看上去阴沉沉的。她或许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,又或许意识到了什么。

  西边残霞渐渐消褪,夜幕降临,墨色般的夜空预示着长夜的到来。窗外,星星璀璨,晚风吹拂,香樟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耀下迷幻不真实。这时,她妈走进她的房间,在床铺边缘坐了下来。此时,台灯像人偶那般伫立着,星光从阳台照卧室。世界静悄悄的。她妈抚摸着床沿,脑海忽然回想过往美好时光。

  若不走到某些地方,经历某些事情,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明白。就算明白了,亦不会刻骨铭心。不经历些事情,怎会懂得,怎会理解透彻?

  她深陷回忆的泥沼,猛然间,她觉得自己以前做什么事情都是错的。错的?是的,她发觉自己以前都是错的。她妈无意间瞥见床头柜的抽屉里似乎有东西,她站起身打开了抽屉,蓝色封面的日记本郝然出现在眼前。台灯打开,整间卧室突然就被昏黄的灯光填充,星光被自然地阻挡在窗外。

  蓝色封面日记本,厚厚的,拿在手里沉甸甸的。她刚要翻看日记,有东西忽然掉了出来。这东西却是封信,这封信从日记本里落了出来,重重砸在上。在那瞬间她看到了牛皮纸封面上的字:给妈妈。这些字宛如电流突然袭击这个女人。她看见那三个字眼睛都润湿了。这些年来,女孩从未这样称呼过她。

  她想起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,如今支离破碎,她的泪珠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,转着转着,像珠子滚落出来。若不是悲伤到了极点,若不是心里难受到了极点,若不是心里想着念着牵挂着,又怎会流泪。窗外圆月高挂,清风阵阵吹拂,香樟在清风中似歌唱般摇曳。女人眼含泪花地阅读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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